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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

第三册

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七十

神宗皇帝

役法

治平四年六月辛未,诏曰:『农,天下之本也。祖宗以来,务加惠养。比下宽恤之令,赐蠲复之恩,然而历年于兹,末极富盛。间因水旱,颇致流离。深惟其故,殆州县差役仍重,劳逸不均,喜为浮冗之名、不急之务,以夺其时,而害其财故也。愁痛亡聊之声,上干和气,深可伤悯。其令逐路转运使遍牒辖下州军,如官吏有知差役利害可以宽减者,实封条析以闻。』先是,三司使韩绛言:『害农之弊,无甚差役之法。重者衙前,多致破产;次则州役,亦须重费。夫田产,人恃以为生。今竭力营为,稍致丰足,而役已及之,欲望农人之加多,旷土之加阀,岂可得乎?向闻京东有父子二丁,将为衙前役者。其父告其子云:「吾当求死,使汝曹免冻馁也。」遂自经死。又闻江南有嫁其祖母及与母析居以避役者,此大逆,人理所不忍闻。又有田产于官户者,田归不役之家,而役并增于本等户。其余戕贼,农民未易遽数。欲望以臣所陈,下哀痛之诏,令中外臣庶悉具差役利害以闻,委侍从、台省官集议,考验古制,裁定其当使力役,无偏重之害,则农民知为生之利,有乐业之心矣。』役法之议始乎此。

七月戊寅,诏中外臣庶,限一月条陈差役利害,实封以闻。己丑,龙图阁直学士赵抃、天章阁待制陈荐同详定中外臣庶所言差役利害。

熙宁元年五月庚辰,同知谏院吴充言:『陛下念及方今本务未举,农政不修,令臣条上其事。臣以当今乡役之中,衙前为重。上等民户被差之日,官吏临门籍记,杯杵匕箸,皆计赀产,定为分数,以应须求,势同漏卮,不尽不止,至有家赀已竭而逋负未除,子孙既没而邻保犹逮。是以民间规影重役,土地不敢多耕而避户等,骨肉不敢义聚而惮人丁。甚者嫁母离亲,以求兄弟异籍。风俗日坏,殊可悯伤。望敕中书择臣庶之言乡役利害,以时施行,及以先朝陈靖所上《农书》并臣所上农政五事,并下两制详定以闻。』诏令送中书。

二年三月戊寅,上谕大臣曰:『近阅内藏库奏,外州有遣衙前一人专纳金七钱者。』因言衙前伤农,令制置三司条例司讲求利害立法[1]。

三年八月,上批:『近令司农寺专主天下常平广惠仓、农田水利差役事。』

九月乙未,太子中允、崇政殿说书曾布同判司农寺,寻奏改助役为免役,吕惠卿大恨之。是日,司马光知永兴军辞,上谕光曰:『本路民间利害当以闻。』光曰:『谨奉诏。』光言青苗、助役为陕西之患。上曰:『助役惟行京东、两浙耳,雇人充役,越州已行矣。』

四年三月戊子,上巳假。上召二府对资政殿,出陕西转运使司奏庆州军乱示之。上深以用兵为忧。文彦博曰:『朝廷施为务合人心,以静重为先。凡事当兼采众论,不宜有所偏。陛下即位以来,厉精求治,而人情未安,盖更张之过也。祖宗以来,法制未必皆不可行,但有废坠不举之处耳。』冯京曰:『府界既淤田,又修差役,行保甲,人极劳弊。』上曰:『淤田于百姓有何患?若比令内臣拔麦苗,观其如何,乃取得淤田上,视之如细面。然见一寺僧言:旧有田不可种,去岁以淤田故,遂得麦。兼询访邻近百姓,亦皆以免役为喜。盖虽令出钱而复其身役,无追呼刑责之虞,人自情愿故也。』彦博曰:『保甲用五家为保,犹之可也。今乃五百家为大一保,则其劳扰可知。』彦博又言:『祖宗法制具在,不须更张,以失人心。』上曰:『更张法制,于士大夫诚多不悦,然于百姓,何所不便?』彦博曰:『为与士大夫治天下,非与百姓治天下也。』安石曰:『法制具在,则财用宜足,中国宜强。今皆不然,未可谓之法制具在也。』彦博曰:『务要人推行耳。』安石曰:『若务要人推行,则须搜举材者,而纠罢软偷惰不奉法令之人除去之。如此,则人心岂能无不悦?』

四月。先是,夔州转运使孙构、张诜言:『杜安行等平夷贼,斥地七百里,获铠甲、器仗三百,粮六百余石。见安集夷户佃莳起输租赋。』诏遣著作佐郎章惇乘驿同转运司制置以闻。惇言:『经制渝州疆土,难遍历诸州,欲止以渝州役事立定条约,权行于一路。』上批:『诸州役事不同,难止用一法。』丁巳,罢章惇相度夔州路差役。戊午,京西提举常平等事陈知俭请先罢许州衙前管勾公使库,以军员主之,月给食钱三千。从之。初,诸州差衙前管勾公使多所陪费,有破坏家产者。及是,遂更用军员代之。其后遍及诸路,悉用此法,人以为便。

五月乙未,御史中丞杨绘言:『非不知助役之法,乃陛下闵差役之不均,欲使平一。然闻干其任者,惟务敛之多而行之峻,至天下不尽晓朝廷之意,将以为率其剩者而官取之,此不可以不言也。』戊戌,东明县民以县科助役钱不当,相率遮宰相,自言凡数百家。王安石既说论令退,遂白上曰:『知东明县贾藩者,范仲淹女婿。好附流俗,非上所建立,殆不可用。』上以为然,因令究东明事。庚子,司农寺及开封府界提举常平司奏:『有畿内百姓未知新法之意,见逐乡大户言等第出助役钱,多愿依旧充役。』诏司农寺令诸县晓谕,如有不愿纳钱之人,除从来不当役年月,令依条认本年役,候年月至,则赴官充役,更不令纳役钱。又奏:『乞差府界提点司官分诣县同造五等簿,升降民户。如敢将四等以下户升于三等,致人披诉,其当职官吏并从违制论,不以赦降原免。』从之。上疑初官户取助役钱少,安石至是白上曰:『官户坊郭役钱诚不多,然度时之宜,止可如此,故纷纷者少,不然则在官者须作意坏法,造为议论。坊郭等第户须纠合众人,打鼓截驾,遮执政,恐陛下未能不为之动心。』上又言:『曹司都不与禄,反责其受赇废事,甚无谓。』安石曰:『本取助役钱有剩者,将以禄此辈。』上曰:『以见役钱,便可早定法制,使知凡今致纷纷,亦多此辈扇惑。』安石曰:『早定诚然,畏此辈扇惑非也。当令此辈不敢扇惑而已。人主若不能益天下,则不能胜天下,反为天下役。为天下役,则乱矣。』杨绘言:『比者畿邑之民来诉助役之不便,陛下霈发指挥,令取问民之便,愿与不愿而两行之。中书门下已作札子,坐圣旨颁下,而司农寺缴还,遂从其请。臣窃谓助役之法果非便乎?则一二年中,自将改之也。假使十分而不愿者一分焉,则一分之少,固不能害九分之多;而一分不愿者,亦自有役以差之,亦必无放者,但形势官户女子单丁素无役者,令出役钱,则已行之矣。司农寺缴还圣旨札子,岂得无罪乎?』不报。又言:『东明等县百姓千百人诣开封府,诉超升等第出助役钱事,本府不受。百姓既无所诉,遂突入王安石私第。安石谕云:「此事相府不知,当与指挥,不令升等。」仍问:「汝等来,知县知否?」皆言不知。又诣御史台。臣以本台无例收接诉状,谕令散退,而访问,乃司农寺不依诸县元定户等,却以见管户口等第均定出役钱数付诸县,各令管认升降户等,别造簿籍,前农务而毕。臣窃谓凡等第升降,盖视人家产高下,须凭本县,本县须凭户长、里正,户长、里正须凭邻里。盖自下而上,乃得其实。今乃自司农寺先画数,令本县依数定簿,岂得民无争诉哉?措置民事,必自州及县,岂有文移州府不知之理?此乃司农寺自知所行于理未安,故不报府,直下县,欲其畏威,不畏异议。若关京尹,或致争执,所以不顾事体如此。今判司农寺乃邓绾、曾布,一为知杂,一为都检正,非臣言之,谁敢言者?』王安石指陈绘言为不然,上诺之。丙午,王安石呈役钱文字。上以为民供税敛已重,坊郭及坊户等不须减税户升等第,更与稍裁之无害。安石曰:『今取于税户,固已不使过多,更过当减,但为厌人言,即无当于义理。陛下以为税敛甚重,以臣所见,今税敛不为重,但兼并侵牟多耳,此荀悦所谓公家之惠优于三代,豪强之暴酷于亡秦。』上曰:『此兼并所以宜摧。』安石曰:『摧兼并,惟古大有为之君能之。所谓兼并者,皆豪杰有力之人,其议论足以动士大夫者也。今制法,但一切因人情所便,未足操制兼并,则恐陛下未能胜众人纷纷也。如两浙助役事,未能大困兼并,然陛下已不能无惑矣。』上曰:『如常平法,亦所以制兼并。』安石曰:『此与治道极为毫末,岂能遽均天下之财,使百姓无贫?』

六月,杨绘又言:『助役之法难行之说亦有五:民难得钱,一也;近之州军奸细难防,二也;逐处田税多少不同,三也;耆长雇人则盗贼难止,四也;专典雇人则失陷官物,五也。乞先议防此五害,然后著力定制。』

本志但云绘言助役之难有五;挚言役法之害有十,请一切罢之。余并不书。

七月,检正中书五房公事、同判司农寺曾布言:『言事官屡以近日所议差役新法不便,臣丞司农之乏,而又备官属于中书,凡御史之言,预自考其所陈,皆失利害之实,非今日所以更张之意。臣请一一而陈之:畿内上等人户尽罢昔人衙前之后,故今之所输钱,其费十减四五。中等人户旧无手力、承符、户长之类,今使上等及坊郭寺观单丁官户皆出钱以助之,故其费十减八九。田里之人困于徭役,使子弟习于游惰,临于刑罚,至于追呼劳扰,贿赂诛求,无有纪极。今输钱免役,使之安生乐业,乃所以劝其趋南亩也。天下州县户口多少,徭役疏数,所在各异。然昔第一等,则概充中等之役,虽贫富相辽,不能易也。今量其物力,使等第输钱,逐等之中,又别为三等或五等,其为均平齐一,无以过此。凡州县之役,无不可募人之理。今投名衙前半天下,未常不主管仓库、场务、纲运、官物,而承符、手力之类,旧法皆许雇人,行之久矣,惟耆长壮丁,以今所措置最为轻役,故但论差乡户,不获募人,人户今日输钱轻于昔时应役,则为良法,固无毫发掊敛之意。如两浙一路,户一百四十余万,率钱七千万缗而已。畿内十六万,而率钱亦十六万缗,是两浙所输,盖半于畿县。贾藩为县令,固当奉行条诏,差役之事有未便于民,法许其自陈。乃不肯受,使趋京师喧哗词诉,其意必有为也。至于差役之法,昨看详奏请出榜施行,皆开封府与司农被旨集议,皆天下所知。借使法有未善,而言者深论司农,未尝以一言及开封,开封于民事何所不与?民有所诉,斥而不受,此乃御史之所当言,而言未尝及也。自非内怀邪波之情,有所向背,则不当至。陛下方有大有为之心,固将举直措枉,以示天下,而左右耳目之士以利为害,以直为曲,以是为非,以有为无。臣恐有伤陛下之明,而害陛下之政也。御史,有言责者也。臣,有官守者也。御史之所论,臣之官守也。御史以言责言,臣以官守言,此臣之区区,所以守陛下之职不敢不尽也。』王安石以布所言进呈,上曰:『何如?』安石曰:『欲札与绘、挚,令分析。』冯京、王珪以为不当使分析。京又言:『刘挚近日别无文字。』上曰:『令分析,方是朝廷行遣。』京、珪曰:『恐复纷纷不安。』上曰:『待分析到更相度。』因言:『绘作富弼诰词云云(见《论青苗》),乃更称誉弼,殊不体朝廷意。』遂以布所言札与绘及刘挚,令分析以闻。

丁酉[2],御史中丞杨绘具录前后论助役法四奏以自辩,且曰:『臣之情状,已具四奏。』御史刘挚又言:『臣近曾上言论助役之法其害有十。今奉圣旨,批送曾布札子条件诘难,令臣分析者。陛下以臣言为是耶,则事尽于前奏,可以覆视。陛下以臣为非耶,则贬黜之而已。虽使臣言之,亦不过所谓十害者,是以不复条陈。然至于臣等以职事为言则使之分析者,中外皆知非陛下意,乃司农挟宠以护改作[3],大臣误法以蔽聪听尔。因事献忠,敢一言之。今天下之势,陛下以为安耶?未安耶?治耶?未治耶?苟以为未安未治也,则以陛下之睿智,言动起居,躬蹈德礼,夙夜厉精,以清庶政,而天下未至于安治者,谁致之耶?陛下即位以来,注意责成,倚望以太平,而自以太平为己任,得君专政者是也。二三年间开阖动摇[4],举天地之内,无一民一物得安其所者,盖自青苗之议起,而天下始有聚敛之疑。青苗之议未允,而均输之法行;均输之法又方扰,而边鄙之谋动;边鄙之祸未艾,而漳河之役作;漳河之害未平,而助役之事兴。其间又求水利也,则劳民而无功;又求淤田也[5],则费大而无效;又省并州县也,则诸路莫不强民以应令[6]。又起东西府地,则大困财力,禁门之侧,斧斤不绝者,将一年而未已。其议财也,则商贾市井屠贩之人皆召而登政事堂;其征利也,则下至于历日而官自鬻之。推此而往,不可究言。古之贤人,事君行道,必驯致之有渐,持久而后成。至于施设,皆有次序。今数百事交举并作,欲以岁月变化天下,使者旁午,牵合于州县,小人挟附,佐佑于中外。至于轻用名器,混淆贤否,忠厚老成者摈之为无能,挟少儇辩者取之为可用;守道忧国者谓之流俗,败常凿民者谓之通变;能附己者,不次而进之,曰:「吾方擢才。」不可招者,为名而斥之曰:「吾方行法。」凡政府谋议,所以措置经画、除用进退,独与一属掾曾布者论定,然后落笔,同列预闻,乃在布后,致奔走乞丐者布门如市。虽然[7],犹有系国家之体而大于此者。祖宗累朝之旧臣,则镌刻鄙弃,去者殆尽;百年之成法,则剗除废革,存者无几。陛下岂不怪天下所谓贤士大夫比岁相引而去凡几人?陛下亦常察此乎?去旧臣,则势位无轧己者,而权可保也;去异己者,则凡要路,皆可以用门下之人也。去旧法则曰:「今所以制御天下者,是己之所为。」而陛下必将久任,以听其伸缩也。』奏至,安石曰:『绘所奏前后反复,今并不分析布所言子几何以为私,蕃何以为公?且绘云当忠以报国,虽为臣引用,不敢以私害公。凡人之情为人所知,纵不能私,宜以平遇之。如绘所言,专为不平,此必有所坏也。』

王安石言杨绘,称:『虽臣引用,不敢以私。』绘奏并无此等,当考。绘为中丞在月癸酉。

于是诏绘落翰林学士、御史中丞,为翰林侍读学士。又诏挚落馆阁校勘、监察御史里行,监衡州盐仓。后两日,以绘知郑州。

八月丁卯,屯田员外郎、知阳武县李琮权利州路转运判官。役法初下,琮处之有理,畿内敷钱独轻。邻县挝登闻鼓,愿视阳武县为比,故召对,擢用焉。

十月壬子朔,颁募役法。

旧纪云:壬子,诏差役弊民,其罢之,使民出钱,吏役立直募人。新纪云:壬子罢差役。今删润别如此书。

庚申[8],利州路转运判官、屯田郎中鲜于侁权发遣转运副使[9]。初,诏诸路监司各定助役钱数,转运使李瑜欲定四十万,优以为本路民贫,二十万足矣。与瑜议不合,各具利害奏。上是侁议,因以为诸路率,仍罢瑜,而侁有是命。侍御史知杂事邓绾言:『利路役钱岁用九万六千六百余缗,而李瑜率三十三万缗有奇均役,本以裕民,而瑜乃务聚敛,积宽剩。提点刑狱周约亦同签书,乞重绌以警诸路。』瑜及约皆坐责,寻复之。绾又言:『司农寺法:灾伤第四等以下户应纳役钱,而饥贫者委州县闻于提举司考实,以免役剩钱内量数除之。臣以为王者赋役敛弛,皆以为民,丰穰则取,饥馑则与,为政之实也。借或下户役钱一千,以分数各减二一百及三四百,或三十五十,亦不免赴官输纳,岂有所济?当立为信令:凡遇凶歉,使诸路如蠲放税赋法,不待奏禀。岁小饥,则免最下等户,中饥则免以次下户,免讫以闻,示信于民。如此,则凶年有施舍之惠,法令无动摇之变矣。』从之。

十一月戊子,诏职田占佃户过岁及影庇差役,并科违制之罪。

五年五月甲辰,诏权提点江南西路刑狱、提举常平仓金君卿落权字,仍赐敕书奖谕。先是,君卿奏:『昨王直温、苏澥同议科定役钱,召募入押钱帛纲入京。每一万贯匹,支陪纲钱五百贯足。本司询问曾押纲乡户衙前之家,皆不愿行,遂用熙宁三年十二月并四年六月中书指挥,选得替官员使臣人员管押施行。仍以向者王直温等陪纲钱数太多,相度每细绢万疋,止支钱一百缗足,钱万贯,支钱七十缗足。募到官五十余员管押,及差人船上京交纳,并不差乡户衙前。乞自今后依此。』故有是诏。于是王安石白上曰:『此事诸路皆可行,但令监司稍加意,许令指占好舟,差壮力兵士及时遣行,则替罢官人人争为此殆李承之谗张谔,故有此问。然上亦素疑其未便。及进呈,上曰:『已令出钱免役,又却令保丁催税,失信于百姓。又保正只合令习兵,不可令贰事。』安石曰:『保丁户长,皆出于百姓为之。今罢差户长充保丁催税,无向时勾追牙集科校之苦,而或十年以来方一次催税,不过二十余家,于人情无所苦。谓保丁只可令教阅,即《周官》十五其民,有军旅,有田役。至于五沟五途封植,民皆出职焉。若止令习兵,不可贰事,即不知余事令谁勾当?』上曰:『周公之法,因积至成王之时,非一代之力,今岂可遽如此?』安石曰:『先王作法,为趋省便?为趋烦扰?若趋省便,则至周公时极为省便,然尚不能独令习兵而无贰事。则今日欲止习兵无二事,恐不可得也。』乃诏司农寺、条例司具应言废罢耆户长壮丁利害,编写成册纳禁中。

九年九月,宣徽南院使、判应天府张方平上表乞致仕,诏答不允。方平因奏疏论率钱募役之害曰:『昔者圣人所以治民之道,别其四业,任之力职。农夫效稼穑之力,虞衡主山泽之利,百工饬化八材,商贾阜通货贿,各率所事,以奉其上。而上之所以取于民,惟田及山泽、关市,此财用之所出也。募役之法,令人户等第输钱。夫钱者人君之所操,不与民共之者也。官自冶铸,民盗铸者抵罪,无益饥寒之实,而足以致衣食之资,是谓以无用而成有用,人君通变之神术也。本朝经国之制,县乡板籍分户五等,以两税输谷帛,以丁口供力役,此所谓取于田者也。金、银、铜、铁、铅、锡、茶、盐、香、矾诸货物,则山海、坑治、场监出焉,此谓取于山泽者也。诸筦榷征算斥卖百货之利,此所谓取于关市者也。惟钱一物,官自鼓铸。臣向者再总邦计,见诸炉岁课上下百万缗,天下岁入茶盐酒税杂利仅五千万缗。公私流布,日用而不息,上自社稷百神之祀、省御供奉、官吏廪禄、军师乘马、征戍聘赐,凡百用度,斯焉取给,出纳大计,备于此矣。景德以前,天下财利所入,茶盐酒税岁课一千五百余万缗,太宗以是料兵阅马,平河东,讨拓跋,岁有事于契丹;真宗以是东封岱宗,西祀汾雎,南幸亳、宋,未常闻加赋于民,而调度克集。至仁宗朝,重熙累盛,生齿繁庶,食货滋殖。庆历以后,财利之入,乃至三倍于景德之时,而国计之费,更称不赡,则是本末之原、盈虚之数,其疏阔不侔久矣。陛下悯时事之积弊,志在变而通之,创立法制。凡大措置事以十数,要在经国利民,崇德而广业也。其中率钱募役一法,为天下害实深。且举应天府为例:畿内七县,共主客六万七千有余户,夏秋米麦十五万二千有零石,绢四万七千有零疋,此乃田亩桑功之自出,是谓正税。外有沿纳诸色名目杂钱十一万三千有零贯,已是因循弊法。然虽有钱数,实不纳钱,并系折纳谷帛,惟屋税五千余贯旧纳本色见钱。大体古今赋役之制,自三代至于唐末五代,未有输役之法也。今乃岁纳役钱七万五千三百有零贯,又散青苗钱八万三千六百余贯,累计息钱一万六千六百有零贯,此乃岁输实钱三千余贯。又弛边关之禁,开卖铜之法,外则泄于四裔,内则恣行销毁,鼓铸有限,坏散无节,钱不可得,谷帛益贱[10]。凡公私钱帛之法,敛其则不远,百官群吏、三军之俸,给夏秋籴买谷帛、坑治、场监本价,此所以发之者也。屋庐正税、茶盐酒税之课,此所以敛之者也。民间货布之丰寡,视官钱所出之多少。官钱出少,民用已乏,则是常赋之外,钱将安出?盖愚而不可欺,弱而不可胜者,民也。动之甚易,安之甚难,故民者天地之心,而国家之本也。是以圣人甚畏之,甚重之。欲保国家,必先得民,是为藏身之固、置器于安之道也。』

方平乞致仕,据集载不允。批答有『秋凉』之语,则其论役法必是八、九月间也。今附秋末。

十年,司马光以书与吳充,请罢青苗、免役、保甲、市易之法(详见《论青苗法》)。

元丰三年二月辛丑,判司农寺李定等乞开封府县界诸县乡村第四等、第五等敷出役钱。不听。

四年六月己巳,判司农寺舒亶尝言:『役法未均,责在提举官。』上曰:『提举官未可责也。近臣僚有自陕右来者,欲尽蠲免中下之民。朕谓不然。夫众轻易举,中下之民多而上户少。若中下尽免而取足上户,则不均甚矣。古谓「均无贫」。朝廷立法,但欲均耳,卿可更讲求以闻。』

校勘记

[1]制置 原本作『制五』,据文意改。

[2]丁酉 原本无此二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二五补。

[3]挟宠 原本作『侠宠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二五改。

[4]年间 原本无『间』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二五补。

[5]又求 原本作『又□』,《长编》卷二二五无墨丁。据上下文意,此墨丁或当作『求』字,今补。

[6]莫不强民以应令 原本作『莫□而疆民以应令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二五改补。

[7]虽然此二字 原本为一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二二五补。

[8]庚申 原本作『丁巳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二七改。

[9]权发遣转运副使 原本作『权发转运使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二七补。

[10]益贱 原本作『益钱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七七改。

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七十一

神宗皇帝

保甲

熙宁三年十二月乙丑,中书言:『司农寺定畿县保甲条制,凡十家为一保,选主户有心力者一人为保长;五十家为一大保,选主户最有心力者及物产最高者一人为大保长;十大保为一都保,乃选主户有行止材勇为众所伏者二人为都、副保正。凡选,一家两丁以上,通主客为之,谓之保丁,十五以上皆充。单丁、老幼、疾患、女户等,并令就近附保。两丁以上更有余人身力少壮者,亦令附保,内才勇为众所伏及物产最高者充。逐保保丁除禁兵器外,其余弓箭等,许从便自置,学习武艺。每一大保逐夜轮差五人,于保分内往来巡警,遇夜贼盗,画时声鼓报大保长,以下同保人户即时救应追捕。如贼人别保,递相击鼓,应接袭逐。每获盗,除编敕赏格外,如告获盗徒以上,每名赏钱三十千;杖以上,同保内有犯强盗、杀人、谋杀、放火、强奸、略人、传习妖教、造畜蛊毒,知而不告,论如五保律。其余事不干已,除敕律许人陈告外,皆无得论告。知情不知情,并与免罪。其编敕内邻保合坐者,并依旧条。及言居停强盗三人以上,经三百日,同保内邻人虽不知情,亦科不觉察之罪。保内如有人户逃移死绝,并令申县。如同保不及五人,听并人别保。其有外来人户入保居止者,亦申县收入保甲。本保内户数实足,且令附保,候及十户,即别为一保。若本保内有外来行止不明之人,并须觉察,收捕送官。逐保各置牌,拘管人户及保丁姓名,如有申报本县文字,并令保长输差保丁赍送,仍乞选官行于开封、祥符两县团成保甲,候成次绪,以渐及他县。』从之。先是,同管勾开封府界常平等事赵子几言:『近岁寇盗充斥,公为民害。令欲依旧保甲,各立首领,使相部辖。及捕贼赏格,乃下司农寺详定。』至是增损行之。它日,上谓王安石曰:『用募兵与民兵亦无异,若役之过苦,则亦变矣。』安石曰:『役之过苦则变,诚然。募兵多浮浪不顾死亡之人,则其喜祸乱,非良农之比。然臣已尝论奏募兵不可全无。《周官》:国之勇力之士属于司右,有事则可使为选锋。又令壮士有所羁属,亦所以弭难也。』上论变义勇为民兵,当先悦利其豪杰,则众可驱而听[1],因言汉高祖封赵子弟事。安石曰:『何独汉高祖?先王为天下亦然。盖周得天下之父三人[2],则天下从之矣。有天下之父,有一国之父,有一乡之父[3]。能得一乡之父,则足以收一乡;能得一国之父,则足以收一国;能得天下之父,则足以收天下。』上曰:『民兵虽善,止是妨农事,如何?』安石曰:『先王以农为兵,因乡遂寓军旅。方其在田,什伍已定,须有事,乃发之以战守,其妨农之时少。今边陲农人则无什伍,不知战守之法,又别募兵力戊兵[4]。尽边人耕织,不足以给衣粮,乃至官私转输劳费,尚患不足,遇有警急则募兵,反不足以应敌。无事则百姓耕种不足以给之,岂得为良法也?』上曰:『止是民兵,未可恃以战守,奈何?』安石曰:『唐以前未有黥兵,然可以战守。臣以为募兵与民兵无异,顾所用将帅何如耳。将帅非难求,但人主能察见群臣情伪,善驾御之,则人材出而为用,而不患无将帅。有将帅,则不患民兵不为用。』

四年三月,文彦博言:『保甲用五家为保,犹之可也。今乃五百家为一大保,则其劳扰可知。』(详见《役法》)甲午,上批枢密院言保甲扰民事,令王安石体量虚实。安石以为:『闻得颇有之[5],为奸人扇惑,恐刺为义军故也。欲令提点司人分头抚谕。』冯京言:『不须以五百人为一保。管仲内政寄军令外,只是五人为一保。』上欲且罢都保正,安石曰:『不须罢都保正,非所以致人不安也。』上言:『久远须至什伍百姓为用,募兵不可恃。』安石曰:『欲公私财用不匮,为宗庙社稷久长计,募兵之法诚当变革,不可独恃。』上曰:『密院以为必有建中之变。』安石曰:『陛下躬行德义,忧勤政事,上下不蔽,必无此理。』上问建中所以致变,安石曰:『德宗用卢杞之徒,而疏陆贽,其不亡者幸也!』戊戌,上批:『陈留县见行保甲,每十人一小保甲,三人或五人须要弓箭,县吏督责,无者有刑。百姓买弓一张至千五百,箭十只至六七百。当此青黄不接之际,穷下客丁,如何出办?又每一小保用民力筑射垛,又令自办钱粮,起铺舍三两区,每保置鼓,遇贼声击。乡村之人,居处远近不一,假如甲家遭贼,鼓在乙家,则无缘声击。如此须人置一鼓,又费钱不少。以上事皆被差保头所说,非虚妄,及元非朝廷本意。今如此骚扰,可速指挥,令止如元议。团保觉察贼盗,余无得妄施行。乡民既忧无钱买弓箭,加之传惑,恐徒戍边,是以有父子聚首号泣者,非虚也。』王安石进呈,不行。丁未,上与王安石论保甲事,以为诚有斩指者。安石曰:『陕西、河东未常致变,则人情可知。岂有怕为义勇即造反之理?』上曰:『民合而言之则圣,亦不可不畏。自上制法以使之,虽拂其情,然亦当便于民乃可。』

六月己巳,上论民兵,因称府界保甲未善。安石曰:『保甲事多沮坏,安得善?大抵修立法度以便民,于大利中不能无小害。各欲人人皆悦,虽圣人不能如此。非特圣人,天地亦不能如此。如时雨之于民,岂可以无?然不能不妨市井贩卖及道途行役,亦不能使墙屋无浸漏之患也。』

八月甲寅,诏:『自今保甲与贼斗死者,给其家钱五十千;有户税者,仍免三年科配;因致废疾者,给钱三十千;折伤者二十千;被伤者五千。』以开封府界提点司言新籍畿县民为保甲,有奋不顾身捕盗者,愿优恤之。故有是诏。

九月乙巳,诏开封府界提点司畿县保甲保置旗鼓,以备教阅武艺。

五年二月甲寅,冯京为上言:『张角以有部分,故能力变。今保甲,亦恐豪杰有乘之者。』王安石曰:『民散则多事,什五之则无事。故上失其道,民散久矣。古事不论,但以今日言之:自府界立保甲,贼盗十减七八。』京曰:『岁有丰凶不同,今岁丰故也。岁凶即未可知。』安石曰:『冯京谓张角以有部分,故能为变。臣以角能为变,乃以桓、灵无政,大臣非其人,故州郡不职。张角三十六万同日而起,州郡无一处发觉于未起之前。如梁太祖,其事至微浅,然青州使人反其城,无一城不发觉。盖梁太祖苟非能守一城之人,不妄付以一城故也。』先是,上言赵子几恐孟浪。至是,安石又为上言子几有智略,可任用,且言:『三代禁防百姓严密之意,能什五其民。维持之法制则天下定,不维持之以法制,则其不乱者,幸也。』

三月甲申,王安石为上言:『西事稍弭,边计正当措置。天下困弊,惟兵为患。若措置得兵,即中国可以富强,余皆不足议也。』上曰:『但当悉行府界保甲,要亦未遽。』安石曰:『陛下能驾御将帅,便悉奉朝廷法令,则因人利害,欧百姓使习武事,一二年间便见效,不为迟。今但要分别利害,使趋令者尽得利,不趋令者尽受害,则人皆趋令矣。』上又恐义勇未能猝及募兵,安石曰:『今东兵全不可用,唯土兵可用。陛下诚能驾驭督责将帅奉法令,即义勇要如土兵,亦不难;要胜东军,即不足言也。』

七月壬午,枢密院传上旨,令中书改保甲上番法十日为一月。王安石言:『保甲十日一番,须一年八月乃当一番。若令一月一番,即番愈疏。又百姓投状,或乞半月,或十日一番。既指挥十日一番。今才上番,便降指挥,令一月一番,却恐百姓为人扇惑,以为初令十日一番,今才上番,便令一月一番,相次又当令长上,相次又令刺手面为兵,即恐有群聚诉冤,且乞十日一番。当此时不从,即背约失信;从之,则上令不行。谓宜令十日一番,候其习熟,然后徐与商量。缘将来弓手亦可罢,以保甲上番代之。一弓手之给,可给两人上番。又四城外,巡检尚有四千人,候保甲渐成就,亦可以保甲代之。至时乃与议增上番日数,亦恐必须分闲要月分,闲月即令上番二十日或一月,农要之月,即令只上番十日。』先是,曾布言:『臣伏思三代以还,比闾族党之法既坏,后世有为之君,思有以及此而未能也。陛下下尺纸之令,不动声色,而期月之间,其效如此。臣愿下提点司及臣章送中书详审,如可,愿付司农具为令。』于是诏主户保丁愿上番于巡检司者,十日一更,疾故者次番代之。日给口粮薪菜钱。分番巡警,每五十人轮大保长二、都副保正统领之。都副保正各别给钱七千,大保长三千。日教阅,夕比之。当番者毋得辄离本所。捕逐剧贼,虽不当番人亦听进集,给其钱斛,事讫遣还,毋过上番人数,仍折除其上番日,巡检司量留厢军给使,余兵悉罢。应上番保丁武技及第三等以上,并记于籍,遇岁凶,五分以上者第赈之,自十五石至三石。寻又诏尉司上番保丁如巡检法。丙申,诏司农寺增置丞、主簿四员,仍自今轮出入案察逐州保甲。先是,王安石白上曰:『臣前欲以近畿郡为畿辅,因推行保甲者,利在使赵子几等按察官吏差易耳。若付之诸路,即恐诸路推行灭裂,无以使四方观法。』上曰:『可令属兵部置属官,令出入点检。』又曰:『冯京欲且迟留,候役事了,如何?』安石曰:『此事既不获已,圣人爱日,亦须及时修营,庶早见成效。且增置丞、主簿,令更迭出入按察保甲,即农田水利、常平差役,皆可使案察也。』上皆从之。己亥,诏获投匿名文字扇摇保甲者,给赏钱五百千。以司农寺言:近有人于封邱县北门以匿名榜扇摇保丁,使不得安。已檄诸县密行擒捕给赏,更乞朝廷严赐约束,故有是诏。

闰七月,上曰:『开封近勘到府界百姓但有作袄,已典卖弓箭,因致怨黩,虑亦有不易者。』先是,皇城司察保丁以教阅不时,及卖弓箭、衣著劳费,往往讪骂,诏开封府鞫其事。上语及之,安石曰:『六月使人教阅,条贯亦初无此。生民以来,兵农为一,男子则以桑弧蓬矢射四方,明矢者男子之所有事。盖耒耜以养生,弓矢以免死,此凡民所宜。自古未有造耒耜弓矢以给百姓者也。陛下忧恤百姓至甚,故今立法,以听民便尔。且府界多盗,攻劫杀掠,一岁之间,至二百火,逐火皆出赏钱,出赏之人,即今保丁也。方其出赏之时,岂无卖易作袄以纳官赏者?然人皆以为赏钱宜出于百姓。夫赏钱之多,不足以止盗;而保甲之能止盗,其效已见于今日。则虽令民出少钱以置器,未有损也。』上曰:『赏钱人所习惯。』安石曰:『陛下为人主,当以理制事,岂宜以不习惯故,亦以为不安?』上曰:『民习惯则安之。如自然不习惯,则不能无怨。如河决坏民产,民不之怨。若人坏之,则怨矣。』安石曰:『陛下正当为天之所为。知天之所为,然后能为天之所为。为天之所为者,乐天也。乐天者然后能保天下。不知天之所为,则不能力天之所为;不能为天之所为者,畏天也。畏天者不足以保天下。所谓天之所为者,河决是也。天地之大德曰生,然河决以坏民产,而天下不恤者,任理而无情故也。故祁寒暑雨,人以为怨,而天不为变,以力非祁寒暑雨,不能成岁功故也。孔子曰:「惟天为大,惟尧则之。」尧使鲧治水,鲧汨陈其五行九载。以陛下忧恤百姓之心,宜其寝食不甘,而尧能待如此之久,此乃能为天之所为,任理而无情故也。』

五月二十二日、十月十三日、十九日、闰七月十四日、十五日、十八日,朱史辄取此段附四年三月十三日陈留保甲骚扰事下,误也。陈留骚扰事不闻置狱,此狱自缘皇城司采得保甲讪骂,乃令开封鞫之,故有『六月教阅』等语,与陈留初不相干,今仍依《目录》附本日。《兵志》载此段大抵因《日录》。陈瓘论曰:『安石曰:鲧汨陈五行九载,尧晏然不以为虑。臣闻《书》曰:在知人,在安民,惟帝其难之。孔子曰:博施济众,尧舜其犹病诸?』夫知人安民尧以为病,何至于晏然不以洪水为虑乎?盖人主晏然不以为虑。然后大臣得以如意而有为。蔡卞解释《诗》《书》同此一说,今《日录》乃无『尧晏然不以为虑』之语。疑蔡卞实为安石删去。

壬戌,执政同进呈河东保甲事。枢密院但欲为义勇强壮,不别名保甲。王安石曰:『此非王安礼初议也。』(五月二十二日事。王安礼专一编修三路义勇条贯)上曰:『今以三丁为义勇,两丁为强壮。三丁远戍,两丁本州县巡检上番,此即王安礼所奏,但易保丁为强壮。人习强壮久,恐别名或致不安也。』安石曰:『义勇非单丁不替,强壮则皆第五等户为之,又自置弓弩及箭寄官库,须上教乃给。今以府界保甲法推之,河东盖宽利之,非苦之也。』文彦博曰:『以道佐人主者,不必以兵强天下。』安石曰:『以兵强天下,非有道也。然有道者,固能柔能刚,能弱能强。方其能,则兵不必弱。张皇六师,固先王之所务,但不当专务强兵尔。』上卒从安石议,令尽依王安礼所奏。彦博请安石就中书一面施行此事。安石曰:『本为保甲,故中书预议。若止欲作义勇强壮,即合令枢密院施行。』上曰:「此大事,须共议乃可。』乙丑,遣起居舍人、史馆修撰兼枢密都承旨曾孝宽、赵子几往河东路察访义勇利害,及体量官吏措置常平等不如法。癸酉,王安石白上曰:『开封鞫保甲怨詈事,验问皆无有,今皇城司报探乃云尔,陛下宜稍留意省察。』

八月壬辰,中书门下奏:『近降指挥,令保丁更番在巡检下教习武艺,许外番带出入巡警。上番曰,保正长、保丁殴骂所辖巡检,依本属刺史县令法。保丁殴骂保长、保正,加凡斗二等;保长犯保正加一等。随巡检追捕盗贼退避,依弓箭手法;但随巡检追捕,非上番,惟于本地分犯盗,加凡盗二等;私为人代名上番杖六十,受赃重者从重;保正、保长知而不举笞四十,私逃亡杖六十十计逃日补填。卯点不到,不赴教阅,许小杖科决,不得过七下,余送本县私行。监临官私役保正等计庸,准盗论。』从之。戊戌,开封府界提点司请置内县保甲衣装二万副、大旗二十五面,以俟都阅借给。从之。

六年六月壬辰,开封府言:『开封酸枣、阳武、封邱县民千余人赴府诉免保甲教阅。已榜谕无令越诉。盖畿县令佐或非时追集,以故致讼。胙城一县未命教阅而诉,并下提点司案察。』上批:『今正当农时,非次追集,于百姓实为不便。令提点司劾违法官吏以闻。自今仍毋得禁民越诉。』

八月壬申朔[6],广南东路驻泊都监杨从先言:『本路枪手万四千,今排保甲,若两丁取一,得丁二十五万八千;若三丁取一,得十三万四千。自少计之,独十倍于枪手。愿委路分都监二员分提举教阅。』诏司农寺详定条约以闻。其后户自第四等以上,有三丁者,以一为之。每百人为一都,五都为一指挥。自十一月至次年二月,每月输一番阅习,每三日一比试事艺,高者先次放归(本志同此)。丁丑,沈括言:『两浙州县,民多以田产诡立户名,分减雇钱,夫役冒请常平钱斛及私贩禁盐。乞依京东、淮南排定保甲。保甲一定,则诡名漏附,皆可根括。』己卯,王安石进呈河北谋变事。上以为河北人愚,东南人即难诱。合以此事立保甲后,此事或可少绝。戊戌[7],翰林学士曾布等言:『近司农寺请巡检置指使,保甲置木契,罢巡宿等条约。奉旨令司农寺、兵部检正、检详立法。臣等令修成义勇保甲及养民条约三卷。』诏兵部行之。保甲惟开封府界以都保置木契,左留司农寺,右付其县差官阅试。农隙讲习,皆出左契。巡检司给厢、禁军白直,余以保下番上,比旧兵级三分之一,代更以十日。遇追捕群盗,听抽上下番,县尉留弓手白直外,余如巡检法。河北、河东、陕西五路并排定保甲,劝诱习武艺。其荆、湖、川、广被边州军[8],如当习武艺,委监司提举司详度以闻。

本志云:后惟全、邵土丁,邕、钦洞丁,广东枪手改为保甲者则隶焉。今附注。此十一月十九日,可考。新纪云:戊戌,复比闾族党法。

七月甲辰[9],权发遣广南东路提点刑狱陈倩言:『本路已团定保甲,乞给锣鼓旗物。遇袭逐盗贼,递相击发应接。』从之。

七年正月癸亥[10],诏开封府界呈试保甲免本身夫役。

四月己巳,上以久旱,欲尽罢保甲、方田等事。王安石曰:『水旱常数,尧汤所不免。』(节见《王安石事迹》)壬申,上批:『应灾伤路分,方田、保甲除已编排方量了毕,止是攒造文字处,许依条限了绝外,其见编排方量及造五等簿处,可速指挥,并权罢。』是日,雨。

十一月庚子[11],提举河北西路常平刘定乞逐年引试保甲。诏司农寺及兵部定每年

开封府界诸路当解发引见人数以闻。

八年八月,司农寺言:『保甲之法,主客户五家相近者为小保,五小保为大保,十大保为都保。诸路皆准此行之,惟开封府界五路,则除客户,独选主户有二丁者入正保,以故小保有至数十家,大保有至百余家,都保有至数百家。人数过多,地分阔远,一或有犯,连至者众。盖立法之初有所未尽。欲令开封府界五路依诸路编排。』诏自今保甲,三年一造簿编排。开封府界五路,候造簿日,如所请施行。

九年五月辛酉,诏诸保甲可依新降队法结队,并印新结队图付兵部,每一都保给之一图。结队之法:三人为一小队,三小队为一中队,五中队为一大队。并引战一人居前,拥队一人执刀居后,傔二人居左右,执旗一人居中。凡五十人,皆选士也。有马人与无马人各为队,队中兵械或纯用一色,或杂用弓弩、刀斧、枪、盾,皆于结队时商定教习。十月丙午,宰臣王安石罢判江宁府,枢密使吴充拜相。

十年,司马光以书与吴充,言罢青苗、免役、保甲、市易之息,充不能用(详见《论苗法》)。

元丰二年十一月癸巳,诏开封府界教大保长充教头,其提举官以昭宣使、果州防御使、入内副都知王甲正、东上閤门使、荣州刺史狄谘为之。初,王安石议减西兵,以保甲民兵代之,于是始置提举教阅之使,后又及于西北三路。太祖皇帝惩唐末五代之乱,始为军制,联营厚禄,以收才武之士。宿重兵于京师,以消四方不轨之气。番休互迁,使不得久而生变,故百余年天下无事,虽汉、唐盛时,不可以为比。养兵之费,一出于民,而御戎捍寇,民不知有金革之事。安石曾不深究,而轻议变易,苟欲以三代之法行之于今,盖不思本末不相称而利害异也。世议以为不然,后卒改焉。

十二月辛亥,提举广南东路常平等事林颜言:『今天下之民,家为之保,保为之长、为之正者,岂特不容其奸而已?盖归兵食于农,藏武士于耕,夫所谓教而后使之道也。欲乞本路沿江海诸州,依西路法训阅,使其人既熟山川之险易,而又知夫弓矢金鼓之习,则一弓自足为备,可以不劳北兵矣。』诏下广南东路经略、转运、提举、钤辖司相度,皆言广、惠、潮、封、康、端、南恩七州皆并边及江海外按蛮贼,可依西路保甲教习武艺。从之。颜,福州人也。

三年十月丁卯,提举河北东西路义勇保甲司言:『义勇将校、都副保正愿赴集教场习学武艺。』从之。令陕西、河东路准此。后诏习学者益支给钱米器械,其本家少壮男子愿习者不给。

五年正月庚子,诏:『强盗保甲教阅军器者处死,情轻奏裁。窃盗箭二十只徒一年,弓徒二年,弩弦徒三年。徒罪五百里,流罪配千里。获窃盗保用教阅军器,一人比二人推赏。』

六年正月庚子,诏禁军马军保甲教阅隶枢密院。

三月丁丑,枢密副都承旨、客省副使张三甫等奏:『伏见团教保甲,朝廷立定三等事艺,赏典优渥。按阅之际,其间或令家丁及以别都人冒名代试,亦无由辩认。兼正、长所教事艺,及第一等至九分以上即补班行名目,其欺伪容蔽,亦合为之关防。欲乞特降指挥,重立告赏之法,庶其经久,杜绝奸弊。』奉旨:『今后按阅,并先委巡教官封臂写记保分,候按讫拆去。』

七月庚申,提举河北东西路保甲司奏:『团教保甲应干支费,除从官给外,合用杂费钱物,名件不少,尽是的确不可省阙。若不破钱,必有因循犯法之弊。若一一支破官钱,缘名件碎细,难以指定。今略具杂费名目及本司欲作掣划事奏闻。』上批:『契勘已据拟定诸路每岁据收到桩管保甲司钱万贯,除量留准备杂费外,可按阅团教保甲数,诸路省费钱数。省到一百六十六万一千四百八十三贯五百六十文五分四厘,费用三十一万三千一百六十六贯一百六十五文。除费用外,合封桩一百三十四万八千三百一十七贯三百九十五文四厘。』

七年二月辛未,枢密院检会申今年正月二十八日范纯粹奏:『旧条,保甲遇旬上,每人日支口食米三胜、盐菜钱一十文。契勘正兵每遇差出以至戍边,每人只日支口食米二胜至二胜五合。今来保甲既有盐菜钱外,其口食又增多正兵所请之数。伏乞将应系保甲请给钱米旧条并行删修,除盐菜钱依旧支给外,其口食每人并支二胜。』诏依旧日支钱一十文外,支与口食二胜半。河东依此,霍翔言及诏京东、西保甲养马(详见《马政》)。

五月辛酉,范纯仁权知河中府。纯仁至河中时,督教保甲甚严,非老弱不许在家,农事皆废。纯仁上疏言:『今秋陕西田稼丰稔,将来军民必皆足食。然收获不可稍迟,当如寇盗之至。盖子实才熟,即有雀鼠侵耗之害,兼易为进散遗落,万一忽遇风雨,即所损极多。缘今来少壮农夫俱系保丁,却以五日一次教阅,及往还,颇妨收获。伏望圣慈特赐权住教阅,候至将来收获了毕,却令补填权住过数日。』不报。

七月庚申,知延州刘昌祚言:『昨集教保甲弓马并不精当,但令守御,已用土兵换赴将下,团结成队,遇敌呼使,如有功,乞优赐推恩。』从之。

校勘记

[1]驱而听 原本作『欧而听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一八改。

[2]三人 《长编》卷二一八作『二人』。

[3]一乡 原本作『一家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一八改。

[4]戍兵 原本作『代兵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一八改。

[5]有之 原本作『有之之』,衍一『之』字。据《长编》卷二二一删。

[6]壬申朔 原本无此三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四六补。

[7]戊戌原本无此二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四六补。

[8]川广 原本作『州广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四六改。

[9]七月 原本作『二月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四六改。按:此条为七月事,当移至『八月申朔』条之前。

[10]癸亥 原本无此二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四九补。

[11]庚子 原本无此二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八补。

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七十二

神宗皇帝

市易务免行附

熙宁五年三月丙午,诏曰:『天下商旅物货至京,多为兼并之家所困。宜出内藏库钱帛,选官于京师置市易务。』先是,有魏继宗者,自称草泽,上言:『京师百货所居,市无常价,贵贱相倾,富能夺、贫能与,乃可以为天下。』于是中书奏在京市易务监官二、提举官一、勾当公事官一,许召在京诸行铺牙人充本务行人、牙人,内行人令供通己所有,或借他人产业金银充抵当,五人以上充一保。遇有客人物货出卖不行愿卖入官者,许至务中投卖,勾行人、牙人与客人平其价,据行人所要物数,先支官钱买之。如愿折博入官物者亦听[1],以抵当物力多少,许令均分赊请相度,立一限或两限送纳价钱,若半年纳,即出息一分;一年纳,即出息二分。以上并不得抑勒。若非行人见要物,而实可以收蓄变转,亦委官司折博收买,随时估出卖,不得过取利息。其三司诸司库务,年计物若比在外科买省官私烦费,即亦一就收买,故降是诏。赞善大夫、户部判官吕嘉问提举在京市易务,仍赐内藏库钱一百万缗为市易本钱,其余合用交钞及折博物,令三司应副。

四月丙子[2]。先是,三司起请市易十三条,其一云:『兼并之家,较固取利,有害新法,令市易务觉察,申三司按置以法。』御批减去此条,余悉可之。御史刘孝孙言:『于此见陛十宽仁优民之至。』王安石曰:『孝孙称颂此事以为圣政,臣愚窃谓此乃是圣政之阙。』上曰:『若但设法倾之,即兼并,自不能为害。』安石曰:『若不敢明立法令,但设法相倾,即是纸铺孙家所为。』

陈瓘论曰:吕嘉问请于律外别立市易较固一条[3],神考圣训以为已有律,不须立条。其时刘孝孙称颂圣训曰:『此仁厚爱民之意也。』安石奏曰:『孝孙之计非也,此事正是圣政之阙。陛下不欲行此兼并,所以窥见陛下于权制豪强有所不敢,故內连近习,外惑言事官,使之腾口也。』臣窃谓神考不欲于律外立较固之条,可谓仁厚爱民之意。刘孝孙将顺圣美,不为过也。《日录》之內,但为显扬,嘉问故不以御批为是,不以孝孙为然。于是造神考之言曰:『若设法倾之,则兼并不能为害。』又撰对上之言曰:『若不能明立法制,但设法相倾,即是纸铺孙家所为。』纸铺孙家为,是百姓制百姓不得,故止如此,岂有为天下主,乃只如孙家纸铺所为?何以谓之人主?呜呼!『设法相倾』之语谓之不诬,可乎?『紙铺孙家』之语谓之不诋,可乎?神考爱民守法,而指为阙政,力主嘉问,遂至于侮薄君父,不亦悖乎?

七月壬午,诏以榷货务为市易西务下界,市易务为东务上界。辛卯,诏在京商税务、杂买场、杂买务并隶提举市易务。

闰七月。先是,上批付王安石:『闻市易买卖极苛细,市人藉藉怨谤,以为官司浸淫,尽收天下之货,自作经营。可指挥,令只依魏继宗元擘画施行。』于是安石留身白上曰:『陛下所闻,必有事实,乞宣示。』上曰:『闻榷货卖冰,致民卖雪,都不售。』安石曰:『卖冰乃西园苑,非市易务。』上曰:『又闻卖梳朴即梳朴贵[4],卖脂麻即脂麻贵。』安石曰:『若买即致物贵,即诸物当尽贵,何故脂麻独贵?』上曰:『或云吕嘉问少年不练事,所置勾当人尽奸猾,嘉问不检察。』安石曰:『嘉问所置勾当人,如沈可道、孙用勤,若不收置务中,即必首为兼并害法。今置之务中,所谓御得其道,狙诈咸作使是也。』上曰:『又闻立赏钱捉人,不来市易司买卖?』安石曰:『此事尤可知其妄。吕嘉问连日或数日辄一至臣处为事,初臣要见施行次第,若有榜如此,臣无容不知。果有此事,则是臣欲以聚敛误陛下。陛下当知臣素行,若臣不如此,即无缘有此事。』上曰:『卿固不如此,但恐所使令未体朝廷意,更须审察。』安石曰:『此事皆有迹,容臣根究勘会,以具闻奏。』

十一月丁巳,上谓王安石曰:『市易卖果实审有之,即大烦细,令罢之,如何?』安石曰:『市易司但以细民上为官私利买所困,下为兼并取息所苦,自投状乞借官钱,出息行仓法,供纳官果实。自立法以来,贩者比旧皆即得见钱,行人比旧官司兼并所费,十减八九,宫中又得好果实供应,此皆逐人所供状,及案验,事实如此。陛下谓其繁细,有伤国体,臣愚窃谓不然。今设官监酒,一升亦卖;设官监商税,一钱亦税,岂非细碎?又不以为非者,习见故也。臣以为酒税法如此,不为非义。何则?且三代之法固已如此,周官固已征商,然不云须几钱以上乃征之。泉府之法,物货之不善,货之滞于民用者,以其价买之,以待买者,亦不言几钱以上乃买。又珍异有滞者,敛而入于膳府,供王膳,乃取市物之滞者。周公制法如此,不以烦碎为耻者,细大并举,乃为正体。但尊者任其大,卑者务其细,此先王之法,乃天地自然之理。如人一身,视听食息,皆在元首。至欲搔痒,则须爪甲,小大所在不同,然亦不可阙。天地生万物,一草之细,亦皆有理。今为政,但当论所立法有害于人物与否,不当以其细而废也。』上笑,且曰:『买得果实,诚比旧极佳,行人亦极便,但行人皆贫弊,宜与除放息钱。』安石曰:『行人比旧,已各苏息,可以存活,何须除放息钱?若行人已苏息,比旧侵刻之苦已十去八九,更须除放息钱,即见今商税所取,不择贫富,固有至贫之人,尚为税务所困,亦合为之蠲除,彼何独蠲除此?今诸司吏禄极有不足,乃令乞觅为生,不乞觅不能自存,乞觅又犯刑法。若除放息钱,何如以所收息钱增此辈禄?』明日,进呈内东门及诸殿吏人名数,白上曰:『从来诸司,皆取赂于果子行人。今行人岁入市易务息钱几至万缗,欲与此辈增禄。』上曰:『诸殿无事,惟内东门司事繁,当与增禄。』安石曰:『如入内内侍省吏人,亦当与增禄,盖自修宗室条制,所减货赂甚多故也云云。』又录𠪨人泉府事白上曰:『此周公所为也。』上曰:『周公事未能行者岂少?』安石曰:『固有未能行者,若行之,则便于公私,不知有何不可?而乃变易,以从流俗。所见十二月乙亥朔诏,罢诸路上供科买,以提举在京市易务言上供荐席、黄芦之类六十色,凡非余州,不胜科扰,乞计钱数,从本务召入承揽,以便民也。』

六年正月己酉[5],中书言:『欲以市易务上、下界商税税翰林图画院,杂买务、杂卖场、诸宫观真仪法从、南郊、太庙、家事、府司、检详等库、都亭、怀远驿、三粮料院、内军器五库隶都大提举诸司库务。』上批:『内军器五库,官物储积,多在宫禁,及收内降物,兼自有提举、提点官,可不隶提举诸司库务。』余从之。辛亥,枢密使文彦博言:『近臣言市易司遣官监卖果实,有损国体,敛民怨,乞寝罢。至今涉旬,未闻施行。凡衣冠之家罔利于市,搢绅清议尚所不容,岂有堂堂大国,皇皇求利,而不为物议所非者乎?』王安石白上曰:『陛下近岁放百姓贷粮至二百万,支十斗全粮大军,一岁增费,亦计数十万缗,以至添选人俸、增吏禄、给押纲使臣所费,又亦百万缗。天下愚智,孰不以此知陛下不殖货利?岂有所费如此,而乃于果实收数千缗息,以规利者?直以细民久困于宫中须索,又为兼并所苦,故为立法耳。』彦博所言,遂寝不报。

二月丙子,龙图阁直学士、给事中张焘提举在京诸司库务。

七年正月癸亥,遣三司勾当公事李杞相度成都府置市易务利害。先已遣蒲宗闵、沈逵,今复遣杞。其后,上与辅臣论及市易,冯京曰:『曩时西川因榷买物,致王小波之乱,故颇以市易为言。臣检《实录》,实有此说。』王安石曰:『王小波自以饥民众,不为官司所恤,遂相聚为盗,而使臣乃归咎般取蜀物上供多而致然。不知般取孟氏府库物以上供,于饥民有何利害?』上曰:『李杞行未?』安石曰:『未也。然愿陛下勿疑,臣保市易必不能致蜀人为变也。』

三月。先是,去年八月,详定行户利害所言:『乞纳诸行利人厚薄,纳免行钱,以禄吏与免行户祇应。自今禁中买卖,并下杂买务,仍置市司,估市物之低昂。凡内外官司欲占物价,则取办焉。』皆从之。上曰:『此固便于民,然须严立防禁觉察,毋使堕废。如天下百姓纳麴钱,异时盐、酒既榷,其钱不能免也。』至是,上问安石:『纳免行钱如何?或云提汤瓶人亦令出钱,有之乎?』安石曰:『若有之,必经中书指挥。中书实无此文字。』冯京曰:『闻后来如此细碎事都罢矣。』安石曰:『冯京同签书,中书文字,皆所亲见,如何去言闻不知先来如何细碎收钱,后来如何都罢?若据臣所见,即从初措置如此,非后来方不收细碎事。不知冯京何所凭据,有此奏对。且言提汤瓶亦令出钱,必有人,陛下何故不宣示,付所司考实?陛下治身以尧舜实然,所愧臣诚无复可以论谏,至于难任人,疾谗说,即与尧舜实异。如市易司,非吕嘉问,孰敢守法,不避左右近习?非臣孰敢为嘉问辨明,以忤近习?且市易事,臣一一亲经理其事,亦颇为劳费精神,正以不欲背负所学,为天下立法故也。若每每忤圣意,而又召致近习谗毁,乃作扰害百姓之事,不知臣欲以此何为?以为名则不善,以为利则无获。陛下试察臣所以区区为此者何意?』上曰:『何故士大夫言不便者甚众?』安石曰:『士大夫或不快朝廷政事,或与近习相为表里。今大小之臣,与近习相表里者极多,陛下不察耳。自古未有令近习如此,而能与治功者。』

初,吕嘉问以户部判官提举市易务,挟王安石势,陵慢三司使薛向,且数言向沮害市易事。及曾布代向为三司使,素知嘉问骄恣,怀不能平。又闻上数以市易苛细诘责中书,意欲有所更张,未得间也。是月丁巳,上夜降手札赐布曰:『闻市易务日近收买货物,有违朝廷元初立法本意。可详具奏。』布先受命察访河北,辟魏继宗同监市易务。嘉问自初建议,以至其后增损措置,莫不与闻。布遂携继宗见安石,具言曲折曰:『布翌日当对,欲悉以此白上。』安石诺之。辛酉,布对于崇政殿,具奏所闻。上览之矍然,喜见于色,问布曰:『王安石知否?』又问:『安石以为如何?』布皆对以实,且言:『事未经覆案,未见虚实。』上曰:『朕久已闻之,虽未经覆案,思过半矣。』布始得对,方待次,安石先奏事。上谓安石曰:『曾布言市易不便,知否?』安石曰:『知之。』上曰:『布言如何?』安石曰:『布今上殿必自言。』遂留身白上:『市易事,臣每日考察,恐不致如言者。陛下但勿仓卒,容臣推究,陛下覆验,更加曲直。』布与嘉问不相足,布所言既送中书,是夜,上批问安石:『恐嘉问实欺罔,非布私忿移怒。』安石具奏明其不然,于是有诏,令布与吕惠卿同根究市易务不便事。安石意主嘉问,而不以布言为是,故使惠卿居其间也。乙丑,曾布既受诏同吕惠卿根究市易务事,或为布言[6]:中书每以不便事诘嘉问[7],嘉问未尝不巧为蔽欺,至于案牍,往往藏匿改易。布又闻嘉问已呼胥吏将案牍还私家隐藏更改,遂奏乞出膀,以厚赏募告者。明日(二十六日),上批:『依奏付三司施行。』布即榜嘉问所居。又明日(二十七日),惠卿至三司,召魏继宗及行人问状,无复有异辞者。惠卿退,以继宗还官舍,诘布所以辟继宗为指使缘由,再三诱胁继宗,令诬布以增加所言。继宗不从,反具以告布。惠卿又遣温卿密造王安石,言张榜事,且曰:『行人辞如一,不可不急治继宗。若继宗对语小差,则事必可变。』而嘉问诉于安石尤切。安石欲夜收张榜,左右白以有御宝批,乃止。是日(二十八日),惠卿以急速公事求独对,布亦具继宗所告曲折以闻,并言惠卿所见不同,不可共事,乞别选官根究。未报,而中书建白:『三司承内降,当申中书覆奏取旨,擅出榜欲按治。』诏官吏特释罪,其元批依奏指挥更不施行,榜仍缴纳中书。布论:『三司奏请御批例不覆奏,且三司尝申知中书,虑无罪可放。』寻有诏如布请,惠卿等侧目矣。

四月己巳,翰林学士吕惠卿言:『奉诏与曾布同根究市易事。勾集行人照证,而有臣未到已前布所取状,臣恐当再行审覆。乞下开封府,暂追付臣处供析,即更不系禁。』中书欲依惠所乞施行,上批:『可令布、惠卿一处取问,所贵不致互有辞说。』三司既收榜放罪,上复以手札赐布,令求对。布即具陈行人所诉,并疏惠卿奸欺以闻。及是布对,上慰谕久之,因曰:『惠卿诚不可更共事。』而又陈薛向编管无罪牙人事,上惕然咨嗟曰:『此事朕与有罪,当时失于不详究,便令依奏,今已无及,维当速释之耳。』布言:『编管人情轻,一期即放逐便,其人皆已放还矣。』时上意犹必欲按治,而王安石卒不肯舍惠卿用他官。惠卿奏请审复,尽谋独变此事也。上疑焉,故仍以付两人。己卯,详定行户利害所言:『自今凡有体问行户所状,乞降本所,以凭具析申奏。』从之。上初以布言为是,已而中变,从惠卿请,送魏继宗于开封府知在[7]。布又言:『臣自立朝以来,每闻德音,未尝不欲以王道治天下。今市易之为虐,固已凛凛乎间架阡陌之事矣[8]。近日嘉问奏称:熙宁六年,收息八十余万。贴黄云:近差官往河南贩茶,陕西贩盐,两浙贩纱,皆未敢计息。臣以谓如此政事书之简牍,不独唐虞三代所无,历观秦、汉以来衰乱之世,恐未之有也。』上笑而颔之,谓布曰:『惠卿不免共事,不可与之喧争,于朝廷观听为失体。』退,与惠卿召行人于东府,再诘,其所陈如前不变。而王安石恳求去位,引惠卿执政。上既许之,乙酉,布复与惠卿会,惠卿颇有得色,诟骂行人及胥吏,以语侵布,布不敢校也。

丙戌,礼部侍郎、平章事王安石罢知江宁府;观文殿大学士、吏部侍郎、知大名府韩绛依前官平章事、监修国史;吕惠卿为参知政事。安石为执政凡六年[9],会久旱,百姓流离,上忧见颜色。每辅臣进对,嗟叹恳恻,益疑新法不便,欲罢之。安石不悦,屡求去,上不许,而吕惠卿又使其党日诣匦函,假名投书,乞留安石,坚守新法,坚求去[10](余见《王安石事迹下》)。壬辰,中书奏事已,上论及免行利害,且曰:『今日之法,但当使百姓出钱轻如往日,便是良法。至如减定公使钱人犹以为言者,此实除去衙前陪费深弊。且天下贡奉之物所以奉一人者,朕悉已罢去,人臣亦当体朕此意,以爱惜百姓为心。』冯京曰:『朝廷立法,本意出于爱民,然措置之间,或有未尽。陛下但当辟广聪明,尽天下之议,便者行之,不便者不吝改作,天下受赐矣。』

五月辛酉,中书户房比对市易务事及曾布根究市易违法事。诏章惇、曾孝宽就军器监置司,根究以闻。吕惠卿又令户房会计治平、熙宁财赋收支之数[11],与布所陈不同。上令布分析所以不同因依具奏。后八日,布对于延和殿,言户房所以不同之故。上以布言为然。布因言:『市易已置狱,朝夕窜黜。自尔必无由复望清光。』上曰:『卿为三司,案所部违法,有何罪?』布曰:『陛下以为无罪,不知中书之意如何?况臣尝自言与章惇有隙,今乃以惇治狱,其意可见。』上曰:『有曾孝宽在,事既付狱,未必不直。』布曰:『臣与惠卿争论职事,今惠卿已秉政,势倾中外,虽使臣为狱官,亦未必敢以臣为直,以惠卿为曲。然臣为翰林学士、三司使,地亲职重莫如臣,所陈之事,皎如日月,然而不得伸于朝廷,孤远之士,何以望于陛下?都邑之下,人情汹汹,怨嗟沸腾,达于圣听,然而不得伸于朝廷;海隅苍生,何所望于陛下?臣得罪窜谪,何所敢辞?至于去就,亦不系于朝廷轻重,但恐中外之士以臣为戒,自此议论,无敢与执政不同者尔!』上慰劳之曰:『卿不须如此。』自尔不复请对。后八十余日,乃贬。

七月乙卯,诏广州市舶司依旧存留,更不并归市易务。八月丙寅朔,上批:『提举市易司奏市易二年,收息钱九十六万余缗。累准朝旨[12],已支九十五万缗。可契勘何月日指挥[13],支往何处,讫无行遣。』朱史削去,以为支拔息钱不合书,新本亦削去,今复存之,此亦可见市易司为欺也。

八月壬午[14],翰林学士、行起居舍人、权三司使曾布落职,以本官知饶州;都提举市易司、国子博士吕嘉问知常州。军器监狱具,布坐不觉察吏人教令行户添词理、不应奏而奏公罪,杖八十;嘉问亦坐不觉察杂买务多纳月息钱公罪,杖六十。而中书又言:『布所陈治平财赋,有内藏库钱九十六万缗,当于收数内辖除。布乃于支数除之。今御史台推直官蹇周辅劾布所陈,意欲明朝廷支费多于前日,致财用阙乏,收入之数不足为出。当奏事诈不实,徒三年。』而有是命。魏继宗仍追一官勒停。初,市易之建,布实同之。既而揣上意疑市易有弊,遂急治嘉问。会惠卿与布有隙,乘此挤布,而议者亦不直布云。周辅,双流人也。

十二月乙亥,虞部员外郎、新知常州吕嘉问提举河北籴便粮草,复理提点刑狱资序。以检正中书户房公事张谔讼嘉问不应黜降故也。初,王安石既有江宁之命,谔与嘉问持安石而泣。安石劳之曰:『已荐吕惠卿矣!』两人收泪谢安石。

收泪谢安石,此据魏泰《东轩录》。

八年二月癸酉,观文殿大学士、吏部尚书、知江宁府王安石依前官平章事、昭文馆大学士。

三月戊午,上问王安石外事,安石具道:『虽胜往时,然监司未尽称职。』上曰:『人才止如此?』安石曰:『人才诚是少,然亦多观望不尽力,缘尽力则犯众,众怨则伤以法,而朝廷或不能察,不能察则反得罪,不如因循偷惰之可自安。外官固未论,如吕嘉问,内则犯近习、贵戚,外则与三司、开封日夕辨事,以守职事行法,至于置狱推究,奸罔具得,而嘉问乃以不觉察杂置务剩收人情,愿纳息钱二贯,除小处知州。若剩收息钱可罪,监官宜不免。监官以去官获免,则嘉问是因罪人以致罪,如何更有罪可科?且自来提辖场务诸省寺之属,何尝有坐辖场务不觉察杖罪降差遣者?天下皆见尽力为朝廷守法立事如嘉问,苟不容,则孰肯尽力?莫不为因循偷隋之行。』上曰:『嘉问已与复差遣。』安石曰:『李直躬之徒作转运,却令嘉问提举便籴,此岂官人之宜?』上曰:『与移一路转运。』安石曰:『陛下必欲修市易法,则须却令嘉问领市易。』上曰:『恐吴安持忌其来,又复失吴安持心。』安石曰:『臣以女嫁安持,固当为其审处。今市易事重,须嘉问与协力乃可济,不然,它时有一阙失,必更上烦圣虑。』又荐嘉问及张安国可为宰属,上皆以为可。

闰四月。上尝与岐王颢、嘉王頵击毬,戏赌玉带。頵曰:『臣若胜,不用玉带,只乞罢青苗、市易。』上不悦。

十月乙亥[15],都提举市易司言:『袁州和买绸强风[16],旧以盐准折,今乞依诸路例,每疋给钱千,从本司遣官,据合支盐数[17],以末盐钞赴州出卖。』从之。辛亥,复置杂卖场。初,三司请废杂卖场,中书户房以为不便,下三司,而三司议与前异,乃复置场。诏三司官上簿[18]。

四月甲申[19],金部员外郎、检正中书户房公事吕嘉问兼提举市易司。王安石言:『近京师大姓,多止开质库市易,摧兼并之效似可见[20]。方当更修法制,驱之使就平理。』上曰:『均无贫固善,但此事难耳。』安石曰:『秦能兼六国,然不能制兼并,反为寡妇清筑台。盖自秦以来,未尝有推制兼并之术,以至今日。臣以为苟能摧制兼并,理财则合与须与,不患无财。臣尝论廪饩当称事政,为此也。』后数日,吴安持辞市易,上不许。安石曰:『臣与嘉问亲厚非有它,但与议市易而已。然其被诬,臣以亲厚之故,已难为之辨明,况臣女婿,恐有事愈难为言。乞别与人。』上固不许。丁亥,都提举市易司贾昌衡等言:『金宝非衣食所资,但当禁其侈僭。若有縻坏,旧法致之以死,则论罪太重;购以厚赏,则为禁太密。今新敕止坐以销金为饰者,旧法已删改。其縻坏金银,盖已无禁,然民尚循前法,未敢通用。已令本司造金银箔出卖。』上批:『市易务箔金宜罢出卖,已成者,听于后苑作折换。』

九年五月,都提举市易司言:『本司统辖抵当官钱,然检校库自隶开封府。若本库留滞左失,无缘检举,乞拨属本司统辖。』从之。

十月,王安石罢相,吴充代之。

十二月癸未朔,诏:『自今市易务上界官吏,岁比较酬奖,其提举官依旧二年一取旨。麻檾竹篾之类更不买。』

十年十一月甲寅,诏都提举市易司上界本钱,以七百万为定额,如不足,以岁所收息补满。其先借内藏库钱,以息钱二十万还之。是岁,司马光以书与吴充,请罢青苗、免役、保甲、市易之息(详见《论青苗法》)。

元丰二年正月己卯,诏:『市易旧法听人赊钱,以田宅或金银为抵当。无抵当者,三人相保则给之,皆出息十分之二,过期不输息外,每月更罚钱百分之二。贪人及无赖子第多取官贷,不能償积息,罚愈滋,囚系督责,徒存虚数,实不可得。』于是都提举市易王居卿建议,以田宅、金银抵当者减其息;无抵当徒相保者,不复给。自元丰二年正月一日以前本息之外,所负罚钱悉蠲之,凡数十万缗。负本息者,延期半年。众议颇以为惬。

四年五月己巳,诏:『内外市易务民户见欠屋业等抵当,并结保赊请钱物息罚钱并等第除放,其本钱分三季输纳,息钱并出限。罚钱分为三等第除放。第一季本钱纳足者,息罚钱并放第二季,放二分,第三季放一分。出限尚欠,即估卖抵当,及监勒保人填纳所催钱物。在京于市易务下界,在外提举司封桩。』

五年正月辛亥,都提举市易司贾青言:『市易既革去结保赊请之弊,专以平准物价及金银之类抵当,诚为良法。乞推抵当法行之畿县。』从之。

六年十一月丁酉,开封府言:『据司录司抵当免行所言,熙宁十年,始立年额。其赏罚条约,依三万缗以上场务法,自元丰元年至五年,并增当立新额,户部详度,欲酌中用元丰二年三万九千七百缗为新额。』从之。

校勘记

[1]折博 原本作『折傅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三一改。

[2]丙子 原本无此二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二三补。

[3]请于 原本作『谓于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二三补。

[4]卖梳朴 原本『卖』字作『买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三六改。下句『卖脂麻』,原本亦作『买脂麻』,据同书改。

[5]六年 原本作『六月』,据《长编》卷一四二改。

[6]或为布言 原本脱『布』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一补。

[7]知在 原本『在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二补。《长编》句下注:『此处疑有误』。

[8]阡陌 原本作『除陌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二改。

[9]执政 原本无『执』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二补。

[10]坚求去 原本『坚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二补。

[11]会计 原本作『会讨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三改。

[12]累准朝旨 原本作『累年朝□』,『旨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五改补。

[13]月日 原本作『日日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五改。

[14]八月 原本脱此二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五补。

[15]乙亥 原本无此二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六九补。

[16]和买 原本作『私买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六九改。

[17]合支 原本作『今支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六九改。

[18]诏三司 原本脱『诏』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六九补。

[19]四月甲申 检《长编》,此下确是熙宁八年四月甲申事,然上已出现闰四月、十月事,则此段当移至闰四月之前。

[20]可见 原本『可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二六二补。

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七十三

神宗皇帝

方田

熙宁五年八月,诏司农以方田均税条约并式颁之天下。方田之法,以东、西、南、北各千步当四十一顷六十六亩[1],一百六十步为一方。岁以九月,县委令佐分地计量,据其方庄账籍,验地土色号,别其陂原、平泽、赤淤、黑坛之类凡几色。方量毕,记其肥瘠,定其色号,分为五等,以地之等均定税数,至明年三月毕,揭以示民。仍再期一季,以尽其词,乃书户帖,连庄账付之,以为地符。

地符[2],见七年四月四日,合去彼存此[3]。

均税法,以县租额税数,每以旧收蹙零数均摊于元额外,辄增数者禁之。若丝绵、绸绢之类,不以桑柘有无,止以苗亩为定,仍豫以示民。毋胥动以浮言。辄有斩伐荒地、以见佃为主,勿究冒佃之因。若瘠卤不毛,听占佃众得樵采,不为家业之数。众户植利山林、陂塘、道路、沟河、坟墓、荒地,皆不计税。诡名挟佃,皆合并改正。凡田方之角降植[4],以野之所宜木,有方账,有庄账,有甲帖,有产帖。其分烟析生、典卖割移,官给契,县置簿,皆以今所方之田为正。令既具,乃以济州钜野尉王曼为指教官,先自京东路行之,诸路仿焉。

七年四月丁巳,上以久旱,忧见容色。每辅臣进见,未尝不嗟叹恳恻,欲尽罢保甲、方田等事。王安石曰:『水旱常数,尧、汤所不免。陛下即位以来,累年丰稔。今旱暵虽远,但当益修人事,以应天灾,不足贻圣虑耳。』上曰:『此岂细事?朕今所以恐惧如此者,正为人事有所未修也。』于是中书条奏,请蠲减赈恤。庚午,诏:『方田每方差大甲头二人,以本方上户充小甲头三人,同集方户,令各认步亩,方田官躬验逐等地色。更勒甲头、方户同定,写成草账,于逐段长、阔步数下各计定顷亩,官自募人覆算,更不别造方帐。限四十日毕,先点印讫,晓示方户,各具书算人写造草账,候给户帖,连庄账付逐户,以为地符。』壬申,上批:『应灾伤路分方田、保甲除排方量了毕,止是攒造文字处,许依条限了绝外,其见编排方量及造五等簿处,可遣指挥并权罢。』是日,雨。

元丰五年二月癸酉,开封府言:『永兴、秦凤等路当行方田,昨准朝廷取税赋最不均县先行,岁不过一县。若一州及五县,不得过两县。缘府界十九县,比一州事体不同,似此推行,十年乃定。请自今年岁方五县,送司农寺。』司农寺以为便民,遂从之。

八年三月,哲宗即位。

十月丙申[5],,诏罢方田。

旧录云:税役不均久矣,富者轻,贫者重,故下户日困,先帝怨焉,立法以方之。其法详悉,繇役无偏重之患,遽罢之。新录辨曰:『神宗患税役之不均,故立方田之法以均之。然官吏不得人,以至骚扰,至是乃罢。非遽也。』自『税役』至『遽罢之』四十字并删去[6]。熙宁五年八月,始颁方田条式。

手实

熙宁七年七月癸卯,命工部员外郎集贤殿修撰判司农寺李承之[7]、太子中允直集贤院同判司农寺张谔、秘书丞馆阁校勘权判刑部朱明之、太子中允权监察御史里行丁执礼并兼详定编修司农条例,执礼仍充馆阁校勘。知开封府兵曹参军大理评事吴安持、忠正军节度推官管勾国子监丞郭逢原、吴县尉提学修撰经义所检讨曾旼并兼充编修删定官。乙卯,司农寺言:『五等丁彦簿,旧凭书手及户长供通,隐漏不实,检用无据。今《熙宁编敕》但删去旧条,不立新制,即于造簿,反无文字可守,尤为未便。承前建议,惟使民自供手实,许人纠告之法,最为详密,贫富无所隐,诚造籍之良法。』诏送提举编修司农寺条例司。建议者,前曲阳尉吕和卿,惠卿弟也。丙辰,诏:『诸房创立或删改海行一司敕[8],可并送法司及编敕所详定讫,方取旨颁行。』癸亥,参知政事吕惠卿言:『司农条例所该事目极多,欲下诸路,令提举司官各具本路推行新法有无疑虑,须令申明,及未尽未便事,合更改措置,或本路已修完改正,可以推之别路,条具申本寺遍牒。辖下官亦许直述所见。』

三月十七日,惠卿判司农寺已有此申请,当参考。

又言:『诸路州县见行常平、苗役、丁产[9]、保甲、农田水利等事,全籍簿书钩考,登耗虚实,则其制造,不可以无法。欲令提举司各据本路见用簿如何制造关防,具简经式样供申。』从之。已而惠卿献议曰:『免役出钱或未均,出于簿法之不善。按户令手实者,令人户具其丁口田宅之实也。《嘉祐敕》:造簿委令佐,责户长三大户,录人户、丁口、税产、物力为五等。且田野居民,户长岂能尽知其贫富之详?既不令自供手实,则无隐匿之责,安肯自陈?又无赏典,孰肯纠决?以此旧簿不可信用,谓宜仿手实之意,使人户自占家业。如有隐落,即用隐寄产业赏告之法,庶得其实。手实法凡造五等簿,预以式示民,令民依式为状,纳县簿讫,第其价高下为五等,乃定书所当输钱,示民两月,非用器、田谷而辄隐落者许告,有实三分以上充赏。其法:田宅分有无蕃息,各立等。若钱五,当蕃息之钱一,通一县民物产钱,以元额役钱均定。凡田产,皆先定中价示民,乃以民占,如价计钱。于是始行手实法。

八年正月辛丑,察访荆湖路常平等事蒲宗孟言:『近制,民以手实上其家之物产,而官为注籍,以正百年无用不明之版图[10],而均齐其力役,此天下之良法也。然县灾伤五分以上,则不与焉,且留以俟丰岁。以臣观之,使民自供手实,无所扰也,何待于丰穰哉?愿诏有司,不以丰凶弛张其法。』从之。吕惠卿为手实法,奉使者至析秋毫,天下病之,而宗孟乃有此奏。谏官范百禄言:『造簿手实,告匿有赏。为是法者,欲民之均,推而行之[11],恐不如法意,至于骚动[12]。人户虽有手实之文而未尝行[13],盖谓使人自占,必不尽数供通,而明许告言,则家家有告讦,人人有仇怨,礼义廉耻,何可得哉?』张方平言:『中户以下,鲜有盖藏。田蚕所收,岁有厚薄。户等耗登,何常之有?不惟扇惑人情,更有纷乱新法,以建议者内为之主,故当职者人无敢言。向者朝廷所立法制,盖以便民为本,因以成国之利。今兹一事,专用挠人,徒骚孥于天下,实无济于国家。』

二月丁卯,前曲阳县尉、权军器监主簿吕和卿为奉礼郎、知军器监丞。先是,吕惠卿令和卿建议行手实法,至是,判军器监章惇请以为丞,仍特改官。

十月,参知政事吕惠卿出知陈州。辛亥,诏:『闻东南推行手实簿法,公私烦扰,其速令权罢。』

元丰元年九月甲申,中书言:『应诸县造乡村坊郭丁产等簿,并录副本,送州印缝于州院架阁。』从之。

义仓

熙宁二年正月辛卯,知同州赵尚宽、知唐州高赋、知齐州王广渊条奏置义仓事。上批:『近诏齐、唐等郡县未修复社仓,且图经久之法。』知陈留县苏涓亦言:『臣所领邑最为近畿,谨为天下郡县倡率,劝谕百姓置义仓,以备水旱。』条上措置事:『户第一等出粟二石,第二等一石,第三等五斗,第四等一斗五升,第五等一斗,麦亦如之。村有社,社有仓。仓置守者,耆为输纳[14],县为籍记。岁丰则量其数以输,岁凶则量其数以出。停藏久,则又为借贷之法,使新陈相登。多寡不一,则又为通融之法,使彼此相辅。』上曰:『陈留辅邑,耳目不远,可且听其施行,徐访利害。』涓又言义仓五事,并论臣僚所言未便者十二、可行者五。诏除一事每值饥荒借贷与被灾户种粮未便除放,仍责以三二年限还纳,可令中书更详度外,余并且依所奏施行。又诏曾公亮曰:『近王广渊于齐州创置义仓,已劝事十万余石,若渐可成就。今广渊罢去,当得人继守其事。可将诏广渊举知州一人。』

三年,提举常平广惠仓事(备见《青苗法》)。

四年正月壬辰,诏鬻天下广惠仓田,为三路及京东常平本,其当赈济,即以广惠常平等仓所贮粟麦给之。

十年九月癸酉,诏开封府界提点,先自丰稔畿县立义仓之法。

旧纪云初立义仓;新纪云立义仓自畿內始。

元丰元年二年庚戌,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蔡承禧言:『窃惟陛下所以哀怜元元,发于精思,恻怛之仁心,讲义仓之法。今率以二石而输一斗。臣之领邑二十二,其九已行,岁斛几万。请自今岁夏税为始,不烦中覆而举行之。』乃诏畿县皆立义仓,事隶常平司。

六月丙寅,知将作监主簿王古言:『去岁诏讲复义仓,试于畿邑,已不扰而可行。欲乞于丰稔路,委提举司勘会省税常平免役钱谷,欠阁兵不及三分处先推行,庶几数年之间,即见成效。』诏京东、京西、淮南、河东、陕西路依开封府界诸县行义仓法,余依奏,仍以今年秋料为始。

十月己未,权发遣兴州罗观乞颁义仓法于川陕四路[15],从之。

农田

淤田

熙宁四年三月戊子,上论淤田得麦事(见《役法》)。

五月乙未[16],御史刘挚言:『内臣程昉、大理寺丞李宜之于河北开修漳河,功力浩大。朝廷既令权罢,则利害姑置之。朝廷又令总领淤田司事。

昉总领淤田,当检月日。昉权罢开漳河三月十一日丙申,上批并此月十一日乙未。王石论陈荐云云,可考。

臣谨按:程昉、李宜之将命与事,初不以事之可否实闻于朝,伏恐生事兴患,未有穷已。伏乞明布防等罪状,重行贬窜。』杨绘亦再具奏,乞罢工役。王安石为昉辨说甚力,皆寝不报。

御史刘挚言:程昉等开漳河不详利害,扰民费财,及欺罔要君[17],乞行罢黜。墨史但如此书于十二日,朱史又削去。今具载挚奏。按:《日录》以十一日进呈,挚奏必在十一日以前,今附见十一日。墨史乃于十二日书之,恐误也。中丞杨绘亦有二章论奏,《实录》并不书,今附见于此。二月二十一日丁丑,增役兵、开漳河。

安石又白上:前此枢密院言,淤田役兵多走死,至一指挥但有军员五人归营者;又言府界营妇举营诉于提点刑狱,乞放淤田兵士,密院遂札付提点司密切体量。安石取簿历,根究得淤田兵士走死,多处不及三厘。用法:走死及八厘,尚合得第一等酬奖。又问密院何以言,云:『得之曾孝宽,得之李琮。』上曰:『曾孝宽何故如此?』安石曰:『孝宽及琮皆不可知,或止是误听,亦不可知。』冯京曰:『人言所闻何害?』上曰:『小人好如此,恐宣力者解体。陈荐前日上殿,言且喜朝廷觉察,罢却淤田。』安石曰:『陛下用陈荐辈为耳目股肱,今荐权发遣开封府界内淤田,其罢与不罢,及利害,初不曾知[18],不知陛下耳目何所赖[19]?』

六年九月丙辰,赐屯田员外郎侯叔献、太常丞杨汲府界淤田各十顷。叔献等引河水淤田,决清水于畿县澶州间,坏民田庐、冢墓,岁被其患。他州县淤田类如此,而朝廷不知也。

七年正月。先是,提举河北路常平等事韩宗师劾程昉导滹沱河水淤田,而堤坏水溢,广害民稼,欺罔十六罪。诏昉分析。于是进呈,读至宗师言:『昉奏百姓乞淤田,臣勘会百姓元不曾乞淤田。昉分析:据差去检踏官取到逐县乞淤田状,但不曾户户取状。』上曰:『亦无人户状。』王安石曰:『淤田得差去官及逐县官吏状足矣,何用户户取状?程昉奏乞淤田既无状,即难明虚实。然为朝廷宣力,溉田至四千余顷,假令奏状称人户乞淤田一句不实,亦无可罪之理。』上言:『昉昨修漳河,闻漳河岁岁决;修滹沱河,又却无下尾。』安石曰:『修漳河出却三县民田,百姓群至京师,经待漏院出头,谢朝廷差到程昉开河,除去百姓三二十年灾害。』

林希《野史》云:原武等县民因淤田浸坏庐舍坟墓,又妨秋种,相率诣阙诉。使者闻之,急责其令迨呼,将杖之,民即谬曰:『诣阙谢耳。』使者因代为百姓谢淤田表,遣吏诣鼓院投之。状有二百余名,但二吏来投之。安石喜,上亦不知其妄也。今附注此,当考。六年九月丙辰,赐侯叔献等田,併考。又逐条读程昉分析。

八年闰四月十四日,王安石云:『程昉与韩宗师同放罪。可考』。上曰:『若韩宗师,何惜行遣,令转运使考按其事。』

韩宗师提举河北常平,既有旨下京东转运司。及程昉各差官检定淤田,宗师固未尝兼京东转运司,不知何故,却自差官。盖宗师只从河北常平司差官检定河北淤田,初不问京东转运司及程昉,又差独员监当官,故王安石以为违法也。十月十二日丙子,程昉迁官,可考。沈活《笔谈》云:瓦桥关北与辽人为邻,素无关河为阻。往岁六宅使何承矩守瓦桥,始议因陂泽之地潴水为塞,欲自相视。恐其谋浅,日会僚佐泛船置酒,赏蓼花,作诗数十篇,令坐客属和,画以为图,传至京师。人初莫谕其意,自此始壅诸淀。庆历中,內侍杨怀敏复踵为之。至熙宁中,又开徐村、柳庄等诸泺,皆以徐、鲍、唐、沙等河、叫猿、鸡距、五眼等泉为之原,东合滹沱、漳、淇、易、白等水,下并大河,于是自保州西北沈远泺,东尽沦州泥沽海口,几八百里,悉为潴潦,阔者有及六十里者,至今倚为藩篱。或谓侵蚀民田,岁失边粟之入,此殊不然。深、冀、沧、瀛间,惟大河、滹沱、漳水所淤,方为美田,淤淀不至处,悉是斥卤,不可种艺。冀日惟是聚集游民刮碱煮盐,颇干盐禁,时为寇盗。自为潴泺,奸盗遂少,而鱼蟹菰苇之利,人亦赖之。沈括《笔谈》或附和王安石说,今附注此,待考。

二月丙子,上议择河北师云云。吴充白上,乞且减省骚扰河北事。王安石曰:『河北修役法,人皆免役数年,特不科配银绢。至于其余百色,无一毫科配,如何反有骚扰?』上曰:『当是向来差夫多。』安石曰:『差夫事,候排定保甲,乃可见事实。大抵七八丁乃差一夫,有何骚扰?初有河决,遽调夫,不知河至今不塞,河北如何骚扰?调数万夫塞却河,致恩、冀数州皆免流亡,得良田耕垦,何名骚扰?塞滹沱河,又出田几万顷,灌田四千余顷,纵未经打量,不知万顷实否,然亦须五六千顷。并淤到卤地亦自万顷,又开漳河,出三州之田皆可耕种,百姓至群聚来京师,谢朝廷为之除害,如何谓之骚扰?』充曰[20]:『民可与乐成,难与虑始。』安石曰:『民既难与虑始,此所以须朝廷驱使。况亦不闻百姓以此为怨,但朝廷士大夫自纷纷尔。』上因择帅之难,叹曰:『今朝廷所用非所养,所养非所用。卿等亦宜为朕养育实才,以当缓急之用。』安石又言:『今人材之少,当由陛下是非任意[22]、赏罚不明,人人偷惰取容,莫肯自尽故也。如赵子几在河北,未尝按一人,独程昉尽力,乃兴数狱危之。昉终无罪可劾,唯以壕寨取受杖罪,收坐免勘。安有一年提举四五处大役,乃以一壕寨取受杖罪收坐之理[22]?子几宣言,陛下极称其能劾程昉。子几向在府界,真能不畏强御,修举法令?陛下每以众毁疑之。臣数辨其无罪。及使河北,更按尽力之吏,以取悦流俗,陛下始极称之。如此,即人臣何故不务为偷惰取容?』上曰:『朝廷奖用程昉如此,安得不尽力?内臣极有愿为昉所为者。内臣得举京官,祖宗以来未有。』王安石曰:『昉以职事得举京官,不知受赂否?若不受赂,但以要人营职故同罪举官,不知于昉私家有何所利?若人人能为,陛下何不降出姓名,代昉职事?』上曰:『只是修水利,又不似王继恩平西川。』安石曰:『人材各有用,民功曰庸,乃先王所甚贵,何必能平西川,然后保惜?陛下长育人材如此,则人材乏少,臣何敢任其罪?』

四月丙戌,王安石罢相。

十月丙子[23],同管勾外都水监丞、提举河北兴修水利程昉领达州团练使,永静军判官林伸、东光县令张言举各追一官勒停。初,昉开胡芦河,引水入新开故道,浸民田不可胜计。诏河北东路转运司遣官相视。转运司遣伸、言举,伸、言举奏:新河身比旧河高一丈以来,致水逆行,侵民田。诏昉具析,昉反言引水通快,官私船筏,略无阻滞。诏遣都水监丞刘璯、黄御等河催纲李直躬考验,而璯等奏如昉言,故昉迁官,而绌伸、言举。

《会要》水利门:七年十月十三日,以皇城使、端州刺史程昉遥领达州团练使。昉滹沱河,议者互出所見,谓非利,昉确不移。既而水行,人便之。上嘉焉,进宫以赏之。《会要》所书,盖专为昉道地,与元祐史官不同,当考。元祐吏官载伸等言:致水逆行,昉反言云云。绍圣吏官乃削去『致』字、『反』宇,此可见其意也。

御史盛陶尝论昉曰:『昉挟第五埽塞决河之功[24],故纵壕寨徒属骚扰不法。所开共城县御河,颇废人户水磑。多用民力,不见成功。又议开泌河,因察访官案行,始知不当。漳河、滹沱河之役,臣不知用工几何,淤田若干,即令通流与否,而水占邢、赵、深、祁之良田,民颇咨怨。』王广廉、孔嗣宗、钱勰以至赵子几皆有论列[25]。上曰:『王安石以昉知河事,且欲任使。开漳河七百万工、滹沱河九百万工,已议体量。』然朝廷讫不果根治也。

八年二月丙戌,同管勾外都水监丞程昉等言[26]:『尝乞以京西三十六陂为塘,潴水入汴漕运。其陂内民田,欲先差官量顷亩,依数拨还,或给价钱。又采买材木遥远,清汴闸欲候二三年修,仍选知河事臣僚再案视措置[27]。』诏翰林学士侍读陈绎、入内都知张茂则与昉等覆视以闻。其后绎等言:『可济行运。其置闸疏密土工物料,见令杨炎等计置。』诏候相度毕,具合行事节以闻。

四月,都大提举黄御等河公事程昉言:『乞自滹沱、胡芦两河引水,淤溉滹沱南岸魏公、孝仁两乡瘠地万五千余顷;自永静军双陵道口引河水,淤溉北岸曲淀等村瘠地万二千余顷,并俟明年兴工。』从之。

五月,王安石为上论程昉、吕嘉问事。上曰:『如程昉,非不勾当得事,但不循理。』安石曰:『程昉举吕公孺,诚为不识理分。然于国事,有何所损云云。』上曰:『如程昉,数年间致位至此,昉亦足矣。』安石曰:『昉功状比众人合转数官,即才转一官。若一有疑罪,即数处置狱,岂得谓足?陛下前日宣谕:程昉恃中书知察[28],方能尽力。臣此见昉数处置狱被劾,但能令人叹息而已。昉乃为臣言:「不须为昉深辨,但今昉得罪,追一两官,或被停废,察谏议自然息怒,不然,即纷纷未有了。昉但得力朝廷了公事,利泽及民足矣。若因此停废,昉亦能营生,必不寒饥,相公不须过忧。」其言如此,乃非恃中书营救,故敢自肆也。今忠邪功罪未尽昭明,则事功何由兴起?』

九年九月丙寅,赠皇城使、达州团练使、带御器械程昉为耀州观察使,官其二子,赐宅一区,以昉任水事有功特恩也。昉挟王安石势,多所陵慢。后安石觉其虚诞,疏之,昉以忧死。

元丰元年七月甲午,管勾外都水监丞、殿中丞耿琬兼提举河北淤田水利司,仍自今罢置淤田一司。

三年二月壬寅,提点永兴军等路刑狱、驾部员外郎王孝先知邠州。孝先上淤田营田司自熙宁七年至十年费钱十五万五千四百余缗。

水利

熙宁元年六月辛亥,王临言:『保州塘泺已西可堤植木,凡十九年,堤内可引水处即种稻,水不及处,并为方田。又因出土作沟,以限戎马。』从之。中书言:『诸州县古迹阪塘,异时皆畜水溉田,民利数倍。近岁所在淹废。』诏诸路监司:『诏寻州县可兴复水利,如能设法劝诱,兴修塘堰圩埠,力利有实,当议旌宠。』

五年十一月癸丑,睦州团练推官、知於潜县郏亶为司农寺丞、两浙路提举兴修水利。

郏亶明年五月二十三日追官,《日录》载上语云:『郏亶且勿移动。』按:亶事讫无成,故安石专以此为出上意,今不取。

庚午[29]司农寺丞、新提举两浙路兴修水利郏亶言:『乞将向日凡言两浙水利文字付臣看详,或召言者询问,如实利便,及其人可任使,乞令分头主管官员依部役官举人,依曹孝立例给请受,候兴修,随功利小大[30],等第酬奖。』从之。

曾孝立亦当考。又见七年十月。

六年五月戊申,诏:『创水磑碾碓有妨灌溉民田者,以违制论,不以去官赦原减官司,容纵亦如之。』

八月,检正中书刑房公事沈括辟官相度两浙水利。上曰:『此事必可行否?』王安石等曰:『括乃土人,习知其利害,性亦谨密,宜不妄举。』上曰:『事当审计,无如郏亶妄作,中道而止,为害不细也。』丁丑,沈括言:『浙西诸州水患,久不疏障,堤防川渎,多皆淹废。今若一出民力,必难成功。乞下司农,贷官钱募民兴役。』从之。九月戊申,淮南东路转运司言:『真、扬州民逐熟于泗州见振救。』及两浙提点刑狱司言:『润州旱甚,乞发省仓,或量给度僧牒及紫衣师号,募人入粟,以备赈济。』诏各拨常平司粮三万石,募饥民兴修农田水利。上谓王安石:『奉先寺进新种稻极佳,赐与一道紫衣。』王安石曰:『陛下每以劝农事为急,甚善。』初,蔡河既作重闸,有余水,乃教河侧人种旱地为稻,而奉先率先种稻。上曰:『蔡河虽作重闸而未尝闭者,水有余故也。若教人广引蔡水种稻,则蔡河乃不患水多。』安石曰:『邓艾得并水东下营田者,以赖蔡河漕运故也。自不赖蔡河漕运,故欲并水东下,修邓艾遗迹不可得。今蔡河重闸无所用水,则欲并水东下,无所不可。若相旱地为塘,多引沟洫作水田,则陈、棣数州自足食,余及京师矣。此须择一能干事人,方了此。』

七年正月,赐江宁府常平米五万石修水利。

九年正月壬午,前相度淮南路水利刘瑾言:『体访扬州江都县古盐河、高邮县陈公塘等湖、天长县白马塘、沛塘、楚州宝应县泥港、射马港、山阳县渡塘沟、龙兴浦、淮阴县青州涧、宿州虹县万安湖、小河、寿州安丰县芍陂等,可兴置。古盐河、万安湖、小河,已令司农寺结绝,欲令逐路转运司选官覆案施行。』从之。

种桑

熙宁六年六月己丑,中书以劝课栽桑之法奏御。上曰:『农桑衣食之本,宜以劝民。然民不敢自力者,正为州县约此以为赀,升其户等耳。旧有条禁,可申明之。』癸巳,司农寺言:『详定府界提点吴审礼乞令诸县劝课,随户等种桑椹,听自来年种,次年移种,候建栽法,遍下诸路。』从之。

七月庚午,诏:『安肃、广顺军、保州人户地内,令自植桑榆或所宜之木,官为立劝课之法。每三株青活,破官米一升,计每户岁辅官之物,以实估准折,不尽之数,以待次年。如遇灾伤,放税及五分以上,即以准折未尽米数等第济接,仍据逐户内合栽之数,每岁二月终以前点检。及一分青活,至十年周遍。如不及一分,即量罚罪赎,勒令补种。令、佐得替,转运司差不干碍官点检,以一任合栽之数纽力十分,如及十分者有赏,不及七分者有罚。其所栽植之木,令人户为主,非时毋得遣人下乡,以点检为名,以致骚扰。委转运司施行。应昨所差管勾、提举官并罢。』初,以赵子几及曾孝宽所言,程昉相度。枢密院欲罢昉,以孔嗣宗代之,王安石不可,乃更立此法。

元丰八年十二月,罢栽法。

校勘记

[1]千步 原本作『十步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三七改。

[2]地符 原本作『此符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三七补。

[3]去彼存此 原本无『存此』二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三七补。

[4]降植 原本『降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二三七补。

[5]丙申 原本作『乙酉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六○改。

[6]四十字 原本作『四十年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六○改。

[7]李承之 原本作『季承之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四改。

[8]海行 原本作『每行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四改。

[9]丁产 原本作『下产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四改。

[10]版图 原本脱『图』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九补。

[11]推而行之 原本『推』作『权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九改。

[12]至于 原本『至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九补。

[13]人户虽 有原本作『户令虽有』句不通。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九改补。

[14]耆 原本作墨丁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四补。

[15]兴州 原本『兴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二九三补。

[16]乙未 原本无此二字。据《长编》卷二二三补。

[17]欺罔 原本『罔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二二三补。

[18]不曾知 原本『曾』字误为『会』,并倒于『知』字之下。据《长编》卷二二三改。

[19]不知 原本二字上有『会知』二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二三删。

[20]充曰 原本作『兖曰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○改。

[21]是非任意 《长编》卷二五○作『是非好恶』。

[22]取受杖罪 原本作『取杖受罪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○乙。

[23]丙子 原本无此二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七补。

[24]决河 原本作『尖何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七改。

[25]钱勰 原本作『钱缌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五七、《宋史·钱勰传》改。

[26]同管勾 原本『同』作『问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六○改。

[27]臣僚 原本作『臣察』;案视,原本作『按现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六○改。

[28]知察 原本二字均作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二六四补。

[29]庚午 原本无此二字,据《长编》卷二四○补。

[30]小大 原本作『山大』,据《长编》卷二四○改。